“那能把你们称为‘小三劝退师’吗？”“不，我们没有劝退业务，但你可以叫我们‘小三克星’。”

 

不接“小三”的单，是底线没有见到老郑之前，我一直认为私家侦探的形象，应该是身穿一身帅气的西装，梳着倍儿亮的油头，即便不像福尔摩斯一样神秘，也起码要有国产神探“包拯”一样的英气。

 

然而从业已经10年左右的老郑“打破”了我对私家侦探的所有猜测。老郑身材不高，无论长相还是穿着都十分普通，以至于提笔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他的样子。最主要的是，电影中的烧脑和悬疑与他毫无关系。

 

因为他所在的鑫泰邦私家侦探公司，近90%的业务是婚外情调查，通俗来讲就是“抓小三”。

 

事实上，有一些“求助”电话，正是“小三”打来的。她们通常会以“原配间已经没有感情”、“我们是真爱”等等为理由，询问他们能否帮忙“上位”。

 

遇到比较阔气的“小三”，还会许以优渥的报酬。

 

但毫无例外，老郑他们会直接拒绝。

 

“我们有几点规矩，第一，不接小三的单；第二，不查公职人员；第三，不能吃两头的钱。”老郑强调。

 

他用手指点着桌子，一字一句地补充道：“宁拆十座庙，不毁一桩婚，这句古话说得很好。我们调查员经常提醒自己，我们是正义的人，要做正义的事，毕竟被出轨的人才是弱势群体。”

 

“那如果他们的家庭真的已经四面楚歌了呢？”我反问道。

 

“那不是第三者插足的理由。总之，我们就是为原配客户服务，搜集证据，提供证据，至于他们自己家的事，我们很少干涉。”他答道。

 

 

 

老郑在办公室

 

邓超主演的电影《分手大师》上映后，“小三劝退师”这个神秘的职业获得了空前的关注，甚至许多“小三劝退”公司拔地而起。

 

我本以为老郑也负责“小三劝退”的业务，他摆摆手。对于这些公司他也不愿意表露太多的意见，只表示如今骗子公司很多，要客户自己去判断。

 

“小三劝退要怎么劝？给钱还是威胁？要是暴力恐吓，那是犯法的，要是给钱，为什么不找亲朋好友去谈判？当然，我不是怀疑所有的公司，可能他们有许多方法我不知道，我们只关注自己的强项。”老郑的表述很委婉，他一再表示，自己不做“劝退”业务，是他们在这方面的业务水平还不够。

 

在见到老郑之前，我也曾试图联系一些“小三劝退师”，大都以路途遥远或业务繁忙为由拒绝见面。

 

年薪百万也是有的

 

评价私家侦探的业务水平，主要看情报搜集能力，最能体现这一能力的就是跟踪。

 

老郑表示，他们公司的调查员以退伍侦察兵和警校毕业生为主，意识好，反应快，判断准，根据能力的不同分成几个级别，再根据案子的难易程度、费用的高低，分到不同的案子。

 

调查婚外情取证最低3万起步，跟踪的费用起步价为3500/天，多的时候可以到10000/天。在内地分公司，他们接到的最大的一单跟踪时间超过半年，费用高达500多万。

 

经验丰富的调查员月薪起码2万以上，在行业里，年薪百万的调查员也不是没有。在老郑看来，这个薪资是非常合理的。

 

“这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，证据不是你想拍就能拍到的，需要有经验丰富的调查员，还需要足够的运气和时间，这需要消耗很大的人力和物力。

 

第二，调查员在工作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和麻烦，所以嫌我们贵的，我往往会告诉他可以找别家公司，我要对我的同事负责。”说到这里，老郑的表情十分严肃，与之前的嘻嘻哈哈截然不同。

 

谈到最危险的一次跟踪，老郑点了根烟，同时又拿出了纸和笔画了起来。

 

那次的客户是一个比较激进的人，每当调查员跟她汇报调查进展，她都会借此跟丈夫大吵一架，不但夫妻关系越加紧张，同时也将调查员置于危险的境地。

 

以至于后来的一次跟踪，老郑开车跟着目标走进一条小路之后，才发现被反侦察，接着四五个男子手持铁棍等武器向他跑来。老郑车里只有他和一个助手，硬“刚”只是死路一条。他灵机一动，方向盘猛地向右打去，驾车强行从绿化隔离带冲了出去，堪堪躲过这次危机。

 

讲完之后，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，好像事情就发生在昨天。

 

而除了人力的负担之外，物力上也需要不小的开销。说着他打开一款小程序，上面显示了他近期的飞行纪录，一个月的往返的机票花费最低也是12000块。

 

“我们有几辆车，经常会有超速的罚单。不要小看跟车，这是很困难的，他快你得快，慢你也得慢，又不能紧紧地贴在目标车的后面。一旦跟丢了，你就很可能失去了拍摄关键证据的机会。几天白忙活下来，客户也会对你失去信心。”老郑说道。

 

为了钱，也为了“正义”

 

“你家人知道你做私家侦探么？”我问道。

 

“现在知道了，但是我头几年做的时候没告诉他们，我们家里人还以为我被骗到传销组织了。”老郑笑了笑。

 

事实上，业内确实也存在不少骗局。有些心术不正的人，会以学徒身份加入事务所。干两天摸清了运作方式后，制作一个网站，打着“低价”的噱头吸引客户，给客户层层设套，如果不给钱就要到目标那里去告密；也有的人会两头吃，客户和目标的钱一起拿等等。

 

骗子们严重破坏了前辈们立下的规矩，时间久了，私人侦探“不靠谱”的声音也越来越多。

 

“我们从来不会在社会上公开招聘，新人主要靠‘内推’。”针对这个问题，老郑也道出了行业的“潜规则”。

 

“那你当时是怎么入行的？”我问老郑。

 

“其实也是朋友拉着我一起的，以前想考警校没考上，对侦查这些又特别感兴趣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吧。后来觉得这个赚钱的同时又能帮人，觉得挺好的，就一直做到现在了。”

 

虽然这个职业多少是游走在灰色地带，但老郑始终认为，“狙击小三”，是一件十分正义的事。

 

千万不要试图测试人性

 

有“正”，必有“邪”。

 

10年的从业经历，老郑目睹了太多的背叛。

 

男人有钱就变坏，在他们这里几乎成为了真理。

 

“难道就没有男客户？”

 

“当然也是有的，但那是极少数。”

 

在他们接到的婚外情调查里，男性婚内出轨的调查比例高达9成。所调查的目标大多为千万家产以上的富豪，他们住在高档小区，开车豪华轿车，经营着不小的公司，却没有经营好自己的的婚姻。

 

 

 

“我们接的案子，有的是夫妻一起来深圳奋斗了几十年，共患难过，本该同富贵了，然后就这样（出轨）了。尤其在一线城市里，诱惑太多。”

 

老郑还分享了几个案子。“渣男”不仅有了“小三”，还有“小四、小五。”有时随着他们调查的深入，还会浮现出越来越多的“惊喜”。一个他不方便具体讲述的案子里，目标的两个出轨对象竟然是表姐妹，而她们两个对此毫不知情。

 

还有的人是“被小三”。一个30多岁的女人，几天没有休息好，辗转多次找到了老郑，给他看了一段偷偷保存下来的聊天记录，怀疑自己的男友出轨了。但调查员在工作时才发现，目标早就已婚，并且有了孩子。把调查报告交给客户的时候，客户濒临崩溃，老郑不知如何安慰，只能劝她离开这个人。这种劝告其实已经在他们服务范围之外了，但是出于情感立场，他还是会好心提醒一句。

 

 

作为调查员，虽然老郑一向秉着“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”的原则，但当他把费尽心思取得的证据交给客户后，大多数客户并没有选择结束这段婚姻，反而选择的是原谅或者隐忍，他心里头还是会有点不是滋味儿。

 

毕竟，强扭的瓜不甜，出轨永远也只有0和1的区别。

 

“千万不要试图测试人性，都是经不起诱惑的。”他最后说道。